马祖禅风述略
吕有祥
内容提要:论述马祖在禅宗心本论基础上融会华严宗的理事俱无碍论,进一步凸显“即心即佛”的主体自觉自信,创造性地提出“ 平常心是道”的修行方式。
关键词:马祖、平常心、华严宗、即心即佛
作者吕有祥任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主要着作有校勘《古尊宿语录》等。
马祖道一(709-788),俗姓马,名道一,四川什邡人。依资州罗汉寺唐和尚出家,于渝州圆律师受具足戒,得法于惠能的大弟子南岳怀让,后于江西洪州(今南昌) 传扬禅法, “四方学者云集座下”,“入室弟子139人(《祖堂集》谓88人),各为一方宗主”(《五灯会元》),形成独具特色的洪州禅派,道一被尊称为“马祖”。 马祖开创的洪州禅传至唐末宋初,发展成五家分灯禅中的沩仰、临济二宗,而临济宗在入宋后,独盛禅林,成为禅宗的代名词。由此可以说,马祖道一在中国禅宗发展史上是继惠能之后又一开创性人物。
马祖禅既继承了菩提达摩以来,特别是惠能、怀让禅的主旨,又融入了佛教其它思想要义,融会创新,开创出新的禅风。马祖禅风主要表现为:在禅宗心本论基础上融会华严宗的理事俱无碍论;进一步凸显“即心即佛”的主体自觉自信;创造性地提出“ 平常心是道”的修行方式;运用灵活多样的传法方法。
一、 在禅宗心本论基础上融会华严宗的理事无碍论
禅宗自名“心宗”,把全部理论认识和修行实践都集中于“心”,为此而形成了“以心为本”的庞大体系。惠能是禅宗心本论体系的奠基者。惠能说:“心量广大犹如虚空,……能含日月星辰大地山河一切草木,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性含万法是大,万法尽是自性。”( 法海本《坛经》)“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德异本《坛经》) “自性含万法,名为含藏识。”“世人性本自净,万法在自性。思量一切恶事即行于恶,思量一切善事便修于善行,如是一切法尽在自性。”( 法海本《坛经》) “三世诸佛、十二部经,亦在人性中本自具有。”“自法性有三世佛,此三身佛从性上生。”( 法海本《坛经》)总之,本心亦即自性,是一切精神境界和物质现象的本源,一切精神境界和物质现象的生灭皆取决于“心行”“思量”。惠能的弟子南岳怀让留下来的法语不多,其根本思想仍是"一切万法,皆従心生"的心本论。
马祖道一直接承继了他的先师惠能和怀让的心本论思想。他说“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万法皆从心生,心为万法之根本。经云,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马祖道一广录》)
同时,马祖道一进一步融会了华严宗的一心本体论和理事相即论。《马祖道一广录》说:“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一切诸法皆等,纯一无杂。若于教门中得,随时自在。建立法界,尽是法界。若立真如,尽是真如。若立理,一切法尽是理。若立事,一切法尽是事。举一千从,理事无别,尽是妙用。更无别理,皆由心之回转。譬如月影有若干,真月无若干。诸源水有若干,水性无若干,森罗万象有若干,虚空无若干。说道理有若干,无碍慧无若干,种种成立,皆由一心也。”
这里的“教门”,即指华严宗。就本体之心和宇宙万有的关系来看,一切物质现象都是心的显现,本质都是心,心是清净无形的,不能独自呈现,它通过有形的万物呈现出来。就万物中的理事关系而言,即理即事、理事无别,理是真如本体,事是现象,理是一,事是多,如同真月与月影、水性与众河之水,虽有一多之别,但无实质之异。但理也好,事也好,都是一心生起的,“皆由一心也”,因此“一心”是万物理事的最终本体。马祖由此认为禅修者发自“一心”的一切思想行为都是合乎“理”的、合乎佛法的。这种心本论和理事相即论的融合成为马祖禅的理论基础。
二、 进一步凸显“自心是佛”的主体自觉自信
“自心是佛”,不需外求,是禅宗的核心。禅宗从菩提达摩起,即紧紧围绕这一核心问题展开其修禅理论和方法。初祖菩提达磨以"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为“理入”,这里的“真性”实际上就是真如佛性。二祖慧可说:"人中有佛性……本迷摩尼谓瓦砾,豁然自觉是真珠。……观身与佛不差别,何须更觅彼无余。”(《楞伽师资记》)四祖道信引《无量寿佛经》中"诸佛法身入一切众生心想,是心是佛”,提出"当知佛即是心,心外无别佛。……知心体,体性清净,体与佛同。"(《楞伽师资记》)五祖弘忍说:“真如佛性自性清净,清净者,心之原也。”“三世诸佛皆从心性中生……自识本心是佛。”(《最上乘论)》惠能以心本论对 “本心即佛” 这一思想进行了充分的理论论证。马祖在说法中继续强化这一思想。
马祖示众云:“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佛。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以印众生心地。恐汝颠倒,不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以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夫求(佛)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马祖道一广录》)
这里,马祖一方面指出每个人的“自心”就是“佛”,自心与佛一体不二;另一方面强调“心外无别佛”,彻底否定外在的佛,对外在佛的彻底否定也是为了强化“自心是佛”的信念。因此,马祖在传法中,对于向外求佛的人痛加训斥,对于坚信“自心是佛”始终不动摇的人加以称赞。《马祖道一广录》记载:
大珠慧海初参祖,向马祖“求佛法。”马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甚么佛法?”大珠慧海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觅!”大珠慧海于言下“自识本心。”
大梅山法常禅师初参祖,问:“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法常当即大悟。后居大梅山。马祖令一僧往山勘验法常的见解,僧云:马师“近日又道非心非佛。”法常云:“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祖。祖云:“梅子熟也。”
“自心是佛”、“心外无别佛”的哲学意义在于,破除一切外在的权威偶像,高扬人自身的价值和尊严,是人作为宗教主体的自觉和自信。马祖禅的后继者们在“自心是佛”的基础上提出“即人即佛”的思想,如百丈怀海说“自古自今,佛只是人,人只是佛”,(《古尊宿语录》)把眼光从外部世界收回来,反观自己的身心,就会明白自己就是活佛活祖。临济义玄批评那些不相信自己是活佛活祖,“屈言我是凡夫,他是圣人”的人,是“披他师子皮,却作野干鸣,大丈夫不作大丈夫气息”,(《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要学人自觉、自尊、自信、自主,藐视一切圣贤权威,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自心和佛的关系,实质上就是一般宗教中的人与神的关系。“自心是佛”或 “即人即佛”是对人的自我意识的强化,正如费尔巴哈在《基督教的本质》中所说的:“较早的宗教认为客观的东西,现在认为是主观的。也就是说,过去看成上帝加以崇拜的东西,现在认为是属于人的,因此,宗教里的每一个进步,都是一种更深刻的自我认识。”但须指出的是,这种自我意识的极端化,又会淡化宗教的神圣性意识和敬畏意识,削弱宗教对人心的约束力,消解宗教特有的社会功能。
三、 创造性地提出“ 平常心是道”的修行方式
以“心即是万法”、“心即是佛”、“理事无别”为理论基础,马祖道一进一步提出了“道不用修”“平常心是道”的修行方式,这种修行方式有别于传统,是马祖禅风的特出表现。
有僧问马祖:“如何是修道?”马祖回答说:“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僧云:"作何见解即得达道。"马祖云:"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上不滞,唤作修道人。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即属造作。更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但尽三界心量。一念妄想,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无一念,即除生死根本,即得法王无上珍宝。”(《马祖道一广录》)
“道不属修”,马祖又称为“道不用修”,含有二义:其一,马祖认为“心即是万法”、“心即是佛”, “自性本来具足”,所以用不着修。其二,佛道不是传统的修法。马祖首先否定了声闻小乘佛教的修法,认为声闻小乘佛教修行的结果是“修成还坏”。为什么声闻小乘修行的结果是“修成还坏”?马祖没有作解释。可能是因为声闻小乘畏怖生死轮回,乐趣灰身灭智的涅槃,以为有所得,而在大乘佛教看来,“得即无得,无得即得”,因此声闻小乘的这种修行反而成为证得佛道之障碍。其次,马祖又批评了佛教一般通行的“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向外求佛法的修行方法,认为这种修行方法的结果远离“本来具足”的“自性”,即远离自我的清净本心。同时,在马祖看来,修行佛道的根本要求是无分别,无执着,而传统的修行方法会使修道人陷入善、恶、空、坐禅入定等分别和执着。在上述意义上,马祖认为“道不属修”。
但是,僧人出家的目的就是修行佛道,这是出家僧人和世俗凡夫的区别,所以马祖说“若言不修,即同凡夫”。佛道还是要修的,只是不是传统的修法。那么,到底怎么作才是修行佛道呢?马祖回答是“平常心是道”。马祖说:
“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趋向,皆是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何为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经云:‘非凡夫行,非圣贤行,是菩萨道。’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菩萨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马祖道一广录》)
从他对“平常心是道”的解释来看,其中有两层含义:
其一,“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即对是非善恶、利害好丑、生死苦乐、得失荣辱、凡圣贵贱等,无分别、无取舍、无执着。简要的说就是“无心”或者说是“无心于万法”。这是对前期禅法的发挥。如托名僧璨的《信心铭》说:“至道无难,唯嫌简择,但莫爱憎,洞然明白,……不用求真,唯须息见。”惠能说:“无念、无忆、无着,……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见姓成佛道。” 即有此意。
这里值得指出的是“无凡无圣”,意谓不要去区分凡夫与圣人,不要去区别众生与佛,不要把超凡入圣、得到佛果,作为修行的终极目标来追求。它成为马祖以后禅宗的一个重要主张,如后来临济义玄所说:“你若爱圣憎凡,生死海里沉浮”,“ 若是真正道人……但能随缘消旧业、任运着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无一念心希求佛果。”“尔若求佛,即被佛魔摄。尔若求祖,即被祖魔缚。尔若有求皆苦,不如无事。”(《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
马祖的弟子百丈怀海对马祖无是非、无取舍的主张加以展开:“夫学道人,若遇种种苦乐、称意不称意事,心无退屈。不念一切名闻利养衣食,不贪一切功德利益,不为世间诸法之所滞碍。无亲无爱,苦乐平怀。粗衣遮寒,粝食活命。兀兀如愚,如聋如哑相似。稍有相应分。若于心中,广学知解,求福求智,皆是生死,于理无益,却被知解境风之所飘溺,还归生死海里。佛是无求人,求之理乖。理是无求,理求之即失。……但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洪州百丈山大智禅师语录》)
这不仅是一种修禅方法,而且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处世哲学,是使人在充满差别、矛盾、纷争、不平等的社会里,保持心灵清净、安宁、平静的智慧。同时也是处于社会下层的民众对于不合理现实的无奈感在宗教中的折射。
其二,“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菩萨道。”这是说,所谓菩萨道并不是有别于世人平常生活的特别之道,不是佛教设定的那些规范和教条,世人日常的一切心身活动都是菩萨道。何以如此?马祖反复用体用一如、理事无碍的观点加以论证。马祖说:“一切众生従无量劫来,不出法性三昧,长在法性三昧中”,因此“着衣吃饭,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尽是“全体圣心”。又说:“种种成立,皆由一心也”。因此,一切作为“尽是妙用,尽是自家。非离真而有立处,立处即真,尽是自家体,……诸法不出于真如,行住坐卧悉是不思议用”。世人的原本之心即是真如法性,这是“体”,一切心身活动是“用”, 用出自于体,因此,凡用皆体。就理事而言,理事皆由一心建立,皆是一心的妙用,因此“即事即理,都无所碍”,一切事尽是理,“更无别理”。基此,马祖进而主张“随分过生”、“任运过时”,任性而为,一任自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洪州廉使问马祖:“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马祖曰:“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丹霞天然禅师参马祖,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遽报马祖。马祖入僧堂视之曰:“我子天然”, 丹霞遂名法号“天然”。百丈怀海更是明确提出作“自由人”的主张,认为“佛只是来去自由”,因此修道人应该不为生死、凉热、利害所动,作“纵横自在”的自由人。正如 宗密在《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中所概括的:“洪州意者,起心动念,弹指动目、所作所为,皆是佛性全体作用。全体贪嗔痴,造善造恶,受乐受苦,此皆是佛性。如作种种饮食,一一皆面。……既能悟之理,一切天真自然。……不断不造,任运自在,名为解脱人。……故但任心即为修也。”
上述“无是非、无取舍”是“无心”, 一任自然是“任心”。因此,所谓“平常心是道”就是无心而任心。无心即是无为,任心即是有为,马祖说“有为是无为家用,无为是有为家依”。无心是体,任心是用。无心不离任心,任心不离无心。黄檗断际禅师简明形象的表达了这一思想。“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与那么时,无人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日常的吃饭行路等事是任心;未曾咬着一粒米,未曾踏着一片地,于米于路无好恶取舍心,是无心。日常生活行事中,虽任心而为而以无心为本,虽本无心而不碍任心而为。“平常心是道”告诉人们,佛道并非高不可攀、深不可测、远不可及,日常生活行事中只要“无心”于万物,当下就是佛道。因此,不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不论有文化的人还是没有文化的人,都能修行佛道。
这种无心而任心的“平常心是道”,在禅宗发展史上的意义在于:一方面,它没有脱离佛教一贯主张的无分别无执着的根本要求,没有脱离佛教的根本精神。一方面,它欲彻底破除原有佛教有别于世人日常生活的一切固定的修行方式,把修行从原有佛教固定的条条框框中彻底解脱出来,使之与世人日常生活完全统一起来,让人的本真自然流露,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显示出对人的日常生活的尊重,对人的自然本真的高扬,这从临济义玄的要僧人作“无依道人”、“无位真人”的说法中更能看出来。正如日本学者柳田圣山在其《中国禅思想史》中所说的“唐中期以后,中国的思想界渐渐表现出一种努力,即探究新的人文主义形象。” 这大概就是马祖“平常心是道”对佛教的革新意义所在。但从另一方面看,从理论上说,使修行完全生活化,任性而为,一任自然,必然对佛教自身的存在带来冲击。因为作为宗教必须有它的外在形式和行为规范,尽管外在形式和行为规范可以大量精简,但不能完全取消,否则就不成为宗教了。正因为如此,马祖的主张虽然得到不少禅师的提倡,但在实践中并没有真正实行,时至今日,礼佛、读经、持戒、禅定,仍然是出家僧人的日常行事。
四、运用灵活多样的传法方法。
马祖对禅法的革新,不仅在于他提出了“平常心是道”的修行方式,还表现在他开启了机锋棒喝等灵活多样的接机传法方法,被称为“大机大用”,给禅门注入了新鲜活泼的气息。
马祖以前的禅师主要用正面说教来传授禅法,南岳怀让用磨砖来启悟马祖"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能成佛",不要执着于坐禅的形式,可以说是灵活传法的一个典型先例。马祖在传法中,在正面说教的同时,运用了多种方式接机传法,因机施教。
有僧问马祖:"和尚为甚么说即心即佛?"马祖曰:"为止小儿啼。"僧曰:"啼止时如何?"马祖曰:"非心非佛。"僧曰:"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马祖曰:"向伊道,不是物。"僧曰:"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马祖曰:"且教伊体会大道。"(《古尊宿语录》)这里是根据不同根机的人,进行不同的说教。针对初修佛道者或根机低的人不知自心是佛,向外觅求佛法,告诉他"即心即佛",不假外求,使之认识自家宝藏,坚定修道的信心。针对已知"即心即佛"的人,告诉他"非心非佛",使之破除对心佛的执着,使认识更进一步。针对已知"即心即佛"又不执着心佛的人,告诉他"不是物",意谓心佛清净,万法皆空,"本来无一物",使之破除一切执着,无求无得。针对中等根机的人,则教他自己去体悟佛道。这种因机说法的方式,对后世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如临济义玄在传法中常用的"四料简"和"四照用":"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就是根据学人根机不同和见解的深浅,采取不同的方式,破除人的不同执着。
“如何是西来意?”是禅僧经常向马祖请教的问题,马祖以不同的方式作答。僧问:“如何是西来意?”马祖曰:“即今是甚么意?”又僧问:“如何是西来意?”马祖便打,曰:“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僧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马祖云:“我今日无心情,汝去西堂问取智藏。”(《古尊宿语录》)洪州水老和尚初参祖,问:“如何是西来的的意?”马祖云:“礼拜着”。 水老才礼拜,马祖便与一蹋。水老大悟,起来抚掌呵呵大笑云:“也大奇,也大奇!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只向一毛头上,便识得根源去。”便礼拜而退。水老后告众云:“自从一吃马师蹋,直至如今笑不休。”泐潭法会禅师问马祖云:“如何是西来祖师意?”马祖曰:“低声,近前来。”法会便近前,马祖打一掴,法会乃悟。(《马祖道一广录》)
“西来意”,指菩提达磨祖师从西天传来的佛法意旨(禅宗称为“教外别传,以心传心”的“佛心” )。在马祖看来,自心即佛,自心具足一切佛法。因此,对禅僧的提问不作正面解答,甚至拳打脚踢,以此截断问者的向外驰求心。问者由此得到启悟,“识得根源”,充满喜悦。
汾州无业禅师参马祖,问:“如何是祖师西来密传心印?”祖曰:“大德正闹在。且去,别时来。”业才出,祖召曰:“大德!”业回首。祖云:“是什么!”业便领悟礼拜。(《马祖道一广录》)这是用突然呼喊问者名字的形式,使问者惊醒自心就是佛,还求什么“西来密传心印”。
此外,马祖还运用了棒打、画圆相、隐喻、扬眉瞬目等方式,应机传法,表达禅理,与禅师斗智,成为后来禅宗机锋棒喝的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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