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你调心的道具
一定要在见人的时候,心还能属于你自己。你如果在世上历练的时候,心也能属于自己,这才算真正的让心属于你自己,真的成为你心灵的主人。所以,心灵瑜伽认为,整个世界都是你调心的道具,都是你灵魂的营养。
我生命中有三次打碎。第一次,我打碎的是对生命幻觉的执著。以前,我觉得生命属于我。我爱护自己的一切,喜欢吃,也喜欢好多东西。后来,我的弟弟死了,死时他才二十七岁。当我亲眼看到他从一个非常健壮的青年,一步步走向死亡、最后被我亲自埋进坟墓的时候,我就想,我是老大,他是老二,上帝稍微把赐给老二的病转赐一点给我时,我也许就消失了。我忽然发现,生命是如此脆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我的家中有一个死人头骨,是我的朋友制成了标本后送给我的。我想,我随时会变成这个死人头骨。这样,我就不再执著现实中的许多东西了。我要在我的脑袋变成头骨之前,尽快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我读书的时候,和别人不太一样。我首先读这辈子最该读的一本书。就是说,如果我明天死的话,没读哪本书会非常遗憾,我就读哪本书。我做事情也这样,如果明天死亡来临,今天就做那件不做会令自己非常遗憾的事。我写书也是这样。我每天都赶紧写完自己该写的东西,然后坦然地入睡。所以,要是不祈梦——我是能够梦修的——我一般是不做梦的。
因此,死亡打破了我对生命的执著。死亡让我自己拥有了许许多多的主体性。我做什么都以死亡为参照。当你跟别人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的时候,你也要告诉自己不要紧,因为不久之后两个人都会变成骨头,没什么值得计较的。当别人追逐官位时,你也要告诉自己,那个位置会随着死亡的降临而失去意义。死亡让我学会了取舍。
我第二个打碎的,是对文坛的执著。在我“明白”之前的多年里,我一直想进入“神圣的”中国文坛。有一天,我终于进入了中国文坛,却发现文坛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神圣和崇高。我有两年时间写不出一个字来。当我结束了鲁迅文学院的学业,坐上离开北京的火车时,我喘了一口气。我有一种逃离的感觉。我像被猎人射了一箭的小鹿,想尽快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舔舐自己的伤口。一回到家中,我就马上进入我平时用来静修的禅堂,经年累月地禅修,不愿出来。在两年之内,我不写任何东西。妻子急了,大吼:释迦牟尼要是没有《大藏经》,他还算佛吗?她要我继续写下去。
后来我才发现,文坛其实也没有多么不好,也有许多好人。我后来获了好多奖,但我连评委都不认识。可见,中国文坛还有一个底线。当你的作品超过某种底线的时候,大家都会由衷地认可你。后来,一位老师说,评委主要还是看作品。当你用很少的金钱去买评委良心的时候,他是不会给你评奖的。许多评委会相信他自己的眼光和良心。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中国文坛非常有希望。正是在打碎之后,我才对文坛有了比较客观的看法。
第三是对修行的打碎。我大概有五年的时间,每天早上三点钟起床,坐在桌前,流不出一个字来。因为,我不满足于过去的笔法,不满意被时代污染的笔法,我想重新练出一套笔法。因为我希望“流”,而不是“写”,有五年时间“流”不出一个字,我就禅修。要把自己打碎,重新训练自己,让自己的灵魂放光,让智慧光明通过我的笔流淌出来。这个过程有五年时间。
有一天,我决定放下文学,再也不想文学,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自由的时候,我完全进入了心灵修炼。我用坐禅的方式,让自己的心定下来。就在我放下文学的时候,“哗——”,我明白了。放下文学之后,我的心灵之门被打开了,笔下流淌出一个世界来。《大漠祭》、《猎原》、《白虎关》都是这样流出来的。后来,不是我写作品,而是作品本身在流淌。读过我作品的许多老师,都说雪漠的文字很好。但事实上我没有“写”,是文字自己流淌出来的。之后,我一直通过对定力、慧力的训练,把修行(名相、概念)也打碎了。因为,我发现无论啥被制度化之后都可能产生罪恶,包括修行。它像瓶子一样,当它面对光明的时候,背后必然有阴影。于是我再也不迷信一些东西,而是学会了用智慧去选择。
这三次打碎之后,我实现了自己的超越。许多时候打碎自己就是超越。不断地打碎过去的自己,就能不断地超越。只有一个没有大胸怀的人,才会抱着自己的瓶子,把瓶子揣到怀里,认为那是大海。这个世界非常大,打碎意味着敞开胸怀去拥抱这个世界。当你打碎自己的时候,就会发现世上的一切都是你的营养,包括苦难。当你打碎自己的苦难,不执著自己的恩怨时,就会发现世上没有苦难。为什么?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在为你的心灵提供营养。当你面对世上的纷纷扰扰的时候,要看你的心灵是否足够强大。若是心灵足够强大的话,你就属于你自己。这时候,你就要进入这个世界,去经历这世上无数值得你经历的事,看一看你的心灵是不是足够强大。你在面对巨大的诱惑时,是不是仍然强大?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没有恐惧,那么当你面对疾病和死亡威胁时,是否仍没有恐惧?你说你从来看不起女人,当你看到一个非常美的女子时,是否还能把持住自己的心?这个过程叫入世。当你超越之后,就要用这颗超越的心灵去进入这个世界,去历练痛苦,去经历磨难,去积累经验,去完善自己。
所以,心灵瑜伽并不认为超越就是躲避这个世界,或是看破红尘躲到寺院里,躲到小小的房子里。有人信奉一句话:“避人得自在,入世一无能。”说我避开人、不见人就得到了自在。我对那朋友说:你要是不见人的话,你也不是人。所以说,一定要在见人的时候,心还能属于你自己。你如果在世上历练的时候,心也能属于自己,这才算真正的让心属于你自己,真的成为你心灵的主人。
所以,心灵瑜伽认为,整个世界都是你调心的道具,都是你灵魂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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