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桃花源的具体生活,他在诗歌中有更详细的描写:相命肆农耕,日入从所憩。桑竹垂余荫,菽稷随时艺。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荒路暧交通,鸡犬互鸣吠。俎豆犹古法,衣裳无新制。童孺纵行歌,斑白欢游诣。草荣识节和,木衰知风厉。虽无纪历志,四时自成岁。怡然有余乐,于何劳智慧。
在桃花源里,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彼此相处和谐,大家一起种庄稼,收蚕丝,而不用交税;彼此鸡犬之声相闻,相互之间交往不多;桃花源里没有历法,根据物象变化来判断季节的交替;由于人们生性纯朴,于是也就没有勾心斗角,自然也就用不上什么智谋。在这些文字描述中,我们既能看到“小国寡民”、“大同社会”的模式,又能看到道教洞天福地的影子(大多数古人认为陶渊明的世外桃源就是神仙的洞天福地)。
如果说前文所举的例子属于个人的理想世界,那么宗教的出现,则说明了人类在险恶的现实社会里是如何“抱团取暖”的——人们用集体想象来安慰苦难世界中的灵魂。宗教的出现就是人类理想的集中表现。宗教把天地间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人的世界和神的世界。人的世界是痛苦烦恼、是非不分的龌龊世界,而神的世界则是幸福快乐、正义常在的世界。
作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就明确定义现实世界是苦海、火灾。佛教经典大多都提及这一点,如: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处。佛教教义中有“苦谛”之说:“《经》云: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恩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这还不是人间痛苦的全部。在佛教看来,人世间就是苦海,就是火灾,因此,佛祖及菩萨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普度众生,把所有受苦受难的众生救度到西方净土。那么西方净土是什么样呢?《妙法莲华经·五百弟子受记品》介绍了他们所向往的佛国情景:“三千大世界为一佛土,七宝为地,地平如掌,无有山陵、溪涧、沟壑,七宝台观,充满其中,诸天宫殿,近处虚空,人天交接,两相得见。无诸恶道,亦无女人,一切众生皆以化生,无有淫欲。得大神通,身出光明。”《佛说阿弥陀经》的描述则更为详细: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帀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彼佛国土,常作天乐。黄金为地。昼夜六时,雨天曼陀罗华。……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在佛教的极乐世界里,到处都是宝藏、鲜花、祥鸟,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只有快乐,没有痛苦。这样的极乐世界,是把人们所希望的、而在现实世界里难以寻求到的所有美好生活,通过想象,把它变成了心中的“现实”。
道教也是如此。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在为解决恼人的死亡问题付出不懈的努力:“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者,谒者操之以入。中射之士问曰:‘可食乎?’曰:‘可。’因夺而食之。王大怒,使人杀中射之士。”“客有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所使学者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诛之
。”北至燕国,南至荆楚,追求不死的人比比皆是。汉代的《淮南子》在前人传说基础上,为我们描述了神仙世界:“昆仑……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寻,珠树、玉树、琁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在其东,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旁有四百四十门,门间四里,里间九纯,纯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横,维其西北之隅,北门开以内不周之风。倾宫、旋室、县圃、凉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黄水,黄水三周复其原,是谓丹水,饮之不死。”最重要的是,《淮南子》已经提到了昆仑山的丹水可以“饮之不死”,这是道教信仰的核心。道教出现之后,对神仙世界的描述就更多了。我们看葛洪《抱朴子内篇》卷二十的一段描写:天不问其高几里,要于仰视之,去天不过十数丈也。上有木禾,高四丈九尺,其穗盈车。有珠玉树、沙棠、琅碧瑰之树、玉李、玉瓜、玉桃,其实形如世间桃李,但为光明洞彻而坚,须以玉井水洗之,变软而可食。每风起,珠玉之树,枝条花叶,互相叩击,自成五音,清哀动心。仙界离天只有十数丈,那里到处都是像树木一样大的庄稼和各种各样的玉树。道教人士对仙界景象的描述是有差异的,但其共同点就是在仙界中,人人都能够长生不死,而且神通广大,那里充满了幸福,而没有痛苦。
不仅中国的宗教如此,国外的宗教也是如此。基督教的天堂之美,我们姑且不论,就连基督教所描述得人间乐园——伊甸园,也足以让世人向往了:耶和华神(上帝)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亚当)安置在那里。耶和华神(上帝)使各种树木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耳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园子当中又有生命树和分别善恶的树。有河从伊甸流出来滋润那园子,从那里分为四道:第一道名叫比逊,就是环绕哈腓拉全地的。在哪里有金子,并且拿地的金子是好的;在那里又有珍珠和红玛瑙。第二道河名叫基训,就是环绕古实全地的。第三道河名叫底格里斯,流在亚述的东边。第四道河就是幼法拉底河。
耶和华神(上帝)将那人安置在伊甸园,使他修理看守。耶和华神(上帝)吩咐他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们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们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耶和华神(上帝)就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她到那人跟前。……当时夫妻二人赤身露体并不羞耻。此时的这对夫妻——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观赏着优美的风景,品尝着甘美的果实,或自由地散步,或悠然地躺卧,就这样在伊甸乐园中幸福地生活着,履行着上帝分配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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