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赵县有名刹曰柏林禅寺,千年古刹驰名中外。明海大和尚写过一篇隽永的短文《柏林寺的黄昏》,用墨极少,读来却极是清丽、明快、纯净
。他说,“柏林寺的黄昏,像一杯温润爽口的茶,最是宜人。”顺着大和尚的思路,那么晨曦微露、钟鼓掠空的柏林寺的清晨,我觉得更像古人在书房泡一壶早茶,揽一卷宋词来读,最好是《扬州慢》。品饮过这杯早茶,一天的日子便也开始了。柏林禅寺的钟鼓楼别具一格,歇山顶三层建筑,高十八米,与赵州祖师塔东西对称。一层为护法殿,门,已经打开了,昏暗阴冷的殿堂里,正有一位身穿茶褐色僧袍的僧人,在迎门的佛像前焚香跪拜,样子极其虔诚,这里供奉的是福德财神大黑天尊像,这是一尊暗财神,守财护财不失财。做完这一切,僧人走上通向二楼旋梯,他神情专注,本分自然地做着他该做的一切。
二楼是钟楼,供奉着地藏菩萨铜像,僧人依旧焚香跪拜,动作熟练而到位。之后,就站定在那口铸满经文的铜钟前,那铜钟高1.8米,重达二吨,悬在特制的钟架上,僧人撞钟前,必先默诵贴在窗子上的钟偈,再一边撞洪钟,一边吟宝偈,使洪钟起到警世醒人、祛除烦恼的作用。
僧人气定神闲地推动悬于铁索上钟槌,吟唱着“晨叩钟偈”,连续撞响了一百零八下钟声。荡气回肠的钟偈吟唱与悠扬的钟声交替回响,传向四面八方,置身其中,除了一种震撼还有种想流泪的感动。据说,一百零八下的钟声与“九”有关,因为在我国古代“九”含有极高和吉祥之意。而“九”的十二倍正是“一百零八”,从而,把“九”的意境推向极致。
寺院鸣钟有何意味?《百丈清规·法器》表述说:“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晨钟响过,洗漱之后的僧人和居士们就该到万佛楼大殿上早课了。
万佛楼的廊檐下,众僧在大殿两侧悄无声息地排起长长的队伍,两列队伍分左右鱼贯而入。不一会儿,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不同的法器渐次响起,接着便是僧人和居士们整齐的唱经声。正在侧耳聆听优美的旋律,钟鼓楼方向突然传来阵阵闷闷的擂鼓声。如万马奔腾、似风雨雷电。有居士告诉我们,这就是钟鼓楼三楼之上在击鼓,鼓楼之鼓与钟楼之钟配合默契,早晨先钟后鼓,晚上先鼓后钟。
钟楼一侧有木楼梯直达三层,三层悬大鼓一面,供奉消灾延寿药师佛圣像。一位年轻僧人背对我们而站,两腿略略叉开,两手高举,各持一根光溜溜的鼓槌,人与直径近两米的大鼓面对面,鼓槌落出便是一串节奏感极强的鼓点,这鼓点时疾时缓,激荡人心。
他时而挥舞双锤击鼓,时而又将握紧细长的鼓槌的一手平压在鼓面上,用一只鼓槌击打,压在鼓面上的鼓槌上下左右滑动,配合着在鼓面上跳动的另一只鼓槌。动作庄重而潇洒。那激越的鼓点时而如狂风漫卷天际云,时而似惊涛卷起千堆雪,急如电闪雷鸣、疾如万马奔腾。令人振奋,催人奋进。自然,击鼓亦有专用偈语“邦基巩固,国运遐昌,佛日增辉,法轮常转”了。鼓楼之上,正对赵州祖师塔的那扇古色古香的窗子早已被人推开,好让这饱满激越的鼓声破窗而出,送得更远!
清越的晨钟唤醒了柏林禅寺的黎明。黎明时分的寺院,竟是如此恬静、迷人和充满禅意,它与平日里司空见惯了的那个熙熙攘攘、烟火缭绕的寺院判若两个世界,这种差别你只有亲身体验才可能感悟到,这杯早茶,也只有你亲自品饮方可品味出它的滋味。当钟鼓楼再次归于沉寂的时候,东方天际已经显现出大朵大朵镶着红边的白云,从云朵后射出的道道霞光让天空为之亮了起来。这云与光装扮着深蓝的天际,像巨笔涂抹出一幅色彩缤纷的油画,而沐浴在霞光的殿、楼、塔、树等万物则显得格外明丽、清新。
秋风中,庄严的赵州祖师塔依旧风铃叮当,犹如高僧大德在为信众开示、渡迷。我们一行,跟在三三两两的居士身后,在风铃的祝福声中,轻轻地跨出了寺院的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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