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祖道一是南岳怀让禅师的嗣法弟子。跟随怀让禅师,随侍左右达九年之久,深得心印。后出世说法度众,法席大盛,座下出八十余位善知识,遍布各地。早在怀让禅师跟随六祖之时,六祖就告诉怀让:“西方般若多罗(达摩祖师的师父,西天第二十七代祖)谶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踏杀天下人,就是说培育出很多很多大善知识,教化天下。本公案中的“马大师” 就是这位马祖道一禅师。
马大师不安。
不安,就是生病了。诸位可能感到奇怪,象马祖这样了不起 的大祖师,已经开悟成道了,怎么还会生病呢?其实,病都是夙障,是过去世久已造下的业,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免不了要造点业。所以,纵是开悟的大祖师,也免不了要生点病。但是,开悟了,犹如大梦醒来,过去现在所作所为皆如梦幻,了不可得,即使身患重病,因心空不作病见故,亦不为病所苦。假设我们身体有了病,不要时时刻刻想着病,不为病所苦,业障即当下瓦解冰消。假如你时刻记着病,那就痛苦了,难过死了!开悟成道的人不把 病摆在心上,你看着他病了,他自己可跟没病一样。宋朝的慈明 禅师晚年中了风,嘴都歪了。他的侍者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你平生呵佛骂祖,现在报应了不是?禅师说:不要发愁,我给你 弄正它就是了。说着用手一推,嘴就正了,跟没病一样。业障到 祖师身上,如热汤销冰。业障好比债务,在祖师那里,要还就还, 要不还就不还,还也不作还想,不还也不作不还想。马祖是大祖师,别人看他生病了,他自己并不作病想,没什么痛苦,没什么不安。
院主问:“和尚近日尊候如何?”
院主,就是寺院里的当家师。和尚,是梵文的音译,中文意思是亲教师,就是最亲最尊的老师。当家师来慰问马祖:您近来身体怎么样啊?
大师云:“日面佛,月面佛。”
日面指白天,月面指晚上。白天晚上都是佛,就是说白天晚上都一样。没病是这样,有病是这样,有病没病都一样。
佛者,觉也。须觉破一切事物,皆如梦幻泡影,了不可得。 觉有照意,要时时用心观照,不可疏忽。我们平时说话、走路、工作,都是佛性的作用。须用功绵密,观照保护它。不能逐境生心,有所住着。须健康不作健康想,生病不作生病想,穿衣不作穿衣想,吃饭不作吃饭想,如此绵密用功,心里放教空空净净、坦坦荡荡地,还怕不能成道吗?修净土的人一天要念数万佛号, 心系阿弥陀佛,无暇生起妄想;参禅的人贵在疑情,疑情一起, 妄想自然不生;我们修心中心法的座上咒语不停,座下绵密观照, 左右照顾着这个心,不令外驰,故皆有所证入。禅、密、净都是佛说的法,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证到都是一样的。不能说这个法好,那个法不好。门户之见,分河饮水,害人害己呀!应该“日面佛,月面佛”才对。
这个公案就这么简单。只这“日面佛,月面佛”极是难见。
下面就是雪窦禅师为这则公案写的颂:
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
五帝三皇已成为历史陈迹,过眼云烟,了不可得。而佛性却 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亘万古而长存,历沧桑而不 变。
昔嵩岳元圭禅师打坐时,见一帝王,形貌非常奇伟,率随从 威风凛凛而来。禅师问他来干什么,他说:你难道连我也不认识吗?禅师说:我观佛与众生都是平等的,对您能另眼看待吗?那 帝王说:我是岳神,掌握着人类生死的大权,能让人活,也能令人死,你怎么能用平常的眼光看我呢?禅师说:我本来就不曾生,你能令一个无生的人死吗?在我看来,身体和虚空不二,我和你 不二,你能让虚空和你损坏吗?就算你能损坏虚空和你,我却是不生不灭的,你尚且没有证到这个“我”,又怎能让我生让我死 呢?禅师讲的这“我”,便是法身,便是明心见性的性,本来 就是不生不灭的。那岳神却是根性大利,竟能言下知归,他原不 知道有法身不生不灭之事,经禅师开示,却顿然明白了。他向禅师顶礼,恭敬地说:我比别的神正直,也比别的神有智慧,谁知您的智慧更为广大。请您传授给我戒,使我也能得度。
所以雪窦禅师为“日面佛,月面佛”写颂,便直下指注:“五帝三皇是何物”。宋朝的神宗皇帝认为这一句不好,说这个颂“讽 国”,为此不允许把《颂古百则》收进大藏经。
二十年来曾苦辛,为君几下苍龙窟。
这里说的“君”,就是指明心见性的“性”,法、报、化三身 的“法身”,彻悟本来的“本来”。刚才讲过嵩岳元圭禅师的襟怀, 以启大家对“了生脱死”的正解。若非彻悟本来,襟怀何能如是博大?何能如是潇洒自在?为了彻悟本来,雪窦重显禅师历尽艰辛, 苦修了二十年。几度差点丧身失命,都是为了它呀!都是为了这个“君”。骊龙颔下有珠,异常珍贵。雪窦禅师用骊龙之珠比喻这个“君”。下苍龙窟里摘取骊龙之珠,比去老虎嘴上拔毛更为艰辛, 需要何等的坚强意志、需要何等的毅力才行啊!我们呢,才做了一 年功夫,就叫苦连天:“哎呀!怎么还没有消息呀?是这个法不灵吧。换个法修修。”要是这样,修到弥勒佛下生,也无了期。当年 二祖见初祖,白雪齐腰。达摩祖师在洞里坐着不动,二祖也不敢讲话,就站在洞外等,雪下得很大,都埋到了腰部。这是何等的毅力?“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能历此等艰辛,能有此等毅力,你的好消息就来了,结果就圆成了。
屈!堪述。
屈,就是冤屈。冤枉啊!为什么冤枉?啊!原来我们本来是 佛啊。我们原先不知道,为此事历尽艰辛,修啊!修啊!噢!原 来如此!此事与苦修竟然毫不相干,原来竟是白费劲!诸位,我 一开始就告诉大家,佛性时时都在你面前放光,是你自己不肯承 当啊。不肯承当,就是有妄想,有执著。释迦牟尼佛夜睹明星成 道时就说:“奇哉!一切众生俱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我们只要放下妄想执著,当下就是佛,何用“二十年来曾苦辛,为君几下苍龙窟”?这不冤枉吗?所以叫屈!
堪述,就是也值得说说。这辛苦没有白受,值得一提。为什 么呢?明白了宇宙、生命的本源,超脱了一切束缚,不再为生死所拘,自在逍遥,无往不利了。我们修道见性,有三种不同情况:
明眼衲僧莫轻忽。
明眼衲僧,是指彻悟本来的人。彻悟本来,就能洞察一切,不为所拘,这叫“顶门具眼”。彻悟本来,就会善观机缘,以非常的手段启发学人,这叫“肘后有符”。就算你是顶门具眼、肘后有符的明眼衲僧,到了“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 这里,也不可轻轻放过(轻忽就是轻轻放过),大须仔细!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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