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三千年,法灯辉映,相传至今,全赖历代贤哲大德的‘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
正法是‘以心传心’的。自古以来,诸佛唯传‘见性心法’,诸祖只是密付‘自性本心’。又,唯传‘心法’,恐人不信,故传‘衣钵’,以资证明,由此代代相继承嗣。
衣钵传承,源自佛陀在灵山会上传法给摩诃迦叶,之后历经各时代的传承,至二下八祖菩提达磨时,东渡来华,为东土初祖。其后有慧可、僧璨、道信、弘忍等依次相传。弘忍门下又出神秀与惠能,遂有‘南能、北秀’之分。而后南宗禅又演变成五家、七宗。直到明清,尚有‘临济’与‘曹洞’两宗的弘传,其余各宗皆已不传。兹逐一陈述如下:
达磨(西元?-五三五年),为中土禅宗始祖。初到中国,被梁武帝迎请到金陵。终因与武帝机缘不契——‘对面不识’,北渡栖止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静待法缘,一坐九年。后有年登四十的博学善士,名叫神光,前来参谒。初时,达磨端坐不语不理,后一为视神光‘立雪过膝’、‘断臂求法’所感动,知是法器,遂收其为徒,取名慧可。
慧可问:“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达磨答:“将心来!与汝安。”
慧可曰:“觅心了不可得。”
达磨曰:“与汝安心竟。”
慧可闻言,有所省悟,於是‘奉达磨为师,毕命承旨。从学六年,精究一乘’。其后,达磨便将衣法及《楞伽经》四卷传与慧可,即为东土禅宗二祖。传法偈云:
吾本来兹土,传法渡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偈文意思是说:我来到中国传扬顿教法门,救度迷昧的有情众生。其后的禅门,将会有一位贤人(六祖惠能)出现,从其座下开演出五宗门庭,自然结成菩提道果。
盛唐时期,中国禅门的“波澜壮阔”,原来达磨老祖早有预言。
慧可(西元四八七-五九三年),於达磨座下得法。达磨西归后,一日,有一居士,年逾四十,来见慧可,问道:“弟子身缠风恙,请和尚忏罪!”
慧可答言:“将罪来,与当忏。”
居士过了好一会儿,说:“觅罪不可得。”
慧可说:“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
居士又问:“今见和尚,已知是僧,未审何名佛法?”
慧可答言:“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
居士闻言,深有所悟,说道:“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
慧可闻言,知其已悟,许其出家,取名僧璨。过了二的,传法与僧璨,是为禅宗三祖。傅法偈曰:
本来缘有地,因地种华生;
本来无有种,华亦不曾生。
偈文意思是说:众生本具的清净本性,缘於因缘假合的三界‘有地’,促使在‘因地’的菩提种子,开华结晶。其实,在清净的本性上,一法不立,一尘不染,并无菩提佛种,也无心华顿开之事。
迷界众生,由於无明所覆,爱结所系,故厌惧烦恼,欣求菩提,终日颠倒妄想。若能契悟一切法‘无生’,则清净真心本性,人人本自具足,不假外求,自然回归‘本来’。
僧璨(西元?-六零六年),以居士身得法於二祖,之后隐居皖公山。隋开皇十二年(西元五九二年),有沙弥道们,年十四,来向他求解脱法门。
璨问曰:“谁缚汝?”
沙弥答:“无人缚。”
璨问:“更何求解脱?”道信遂於言下省悟。其后,随侍三祖九年,方得衣法,是为禅宗四祖。传法偈曰:
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
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
偈文意思是说:凡夫众生的菩提种子虽然尚在因地之中,但是这佛性种子却可从因地开华结果。假如凡夫众生能净化凡情,不嗔爱妄图执著,则森罗万象无一不是无生无灭的清净本性。
道信(西元五八零-六五一年),幼时即因仰慕佛法诸‘解脱门’的殊胜而出家。后来参谒僧璨,言下大悟。得其衣钵后,住破头山(后改为双峰山)三十余年。
一日,山里有一位种松树的老人要跟随他出家。道信说:“你年岁已大,如欲出家,可待来世。”
多年后,道信在赴黄梅的路上遇一小儿,问其姓名,小儿说:“性即有,不是常性。”
再问之,小儿说:“是佛性。”
信又问:“你没有姓吗?”
小儿说:“性空故。”
於是,道信当下了知此儿是种松老人的转世。原来,老人接受提示,死前向一洗衣女‘借宿’,女云:“须问父母。”老人说:“你答应一声即可。”就这样,未婚的洗衣女便怀孕了。父母认为败坏门风,就把女儿逐出家门。从此洗衣女以乞讨度日,生下此儿。
道信既知此儿来历,乃商之其母,许其出家,取名弘忍。其后,传法予弘忍,是为禅宗五祖。传法偈曰:
华种有生性,因地华生生;
大缘与性合,当生生不生。
偈文意思是说:凡夫心中的菩提种子,具有开花结果的性能,故‘因地’能生菩提涅磐之‘道果’,当幻生幻灭的因缘与清净的本性相应时,表面上看来生灭的现象,却展现出‘不生不灭’的实相。
有情众生因无始劫来迷执尘境、住心是非,故轮回生死,不得出离。然而,清净圆明的‘自家宝藏’却不曾远离,只要凡人一念回光返照,将妄心中的‘真性’认证出来,当下即得顿悟无生。
此外,道信亦传法与牛头法融。《传灯录》说:四祖到牛头山时,看见法融周围有许多虎狼,便故作恐怖状。法融见了便说:“你还有这个在?”过一会,待法融进屋里后,四祖就在法融石座上写一‘佛’字。法融出来欲就座,忽见‘佛’字在座,惶急缩身。四祖说:“你也还有这个在?”闻此言,法融始向四祖请示法要,因而别传牛头一支,名为‘牛头宗’。
弘忍(西元六零二-六七五年),七岁即追随道信出家,三十年不离师侧,尽得其师禅法精要。得法的弘忍,在道信示寂后,定居於黄梅双峰山东面的凭茂山,所以弘忍的禅法被时人称为‘东山法门’,亲近学习者千人有余,法席隆盛。
弘忍门下有惠能,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壹,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为五祖所默许。其后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豁然大悟,谓‘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获得五祖密付衣法,是为禅宗六祖。传法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
偈文意思是说:具凡情的众生,来世间努力於菩提道种的栽培,於因地上就自然结生菩提道果。其实,清净的本性中并无凡情、佛种,也无‘实性’及‘菩提道果’的结生。
有为世间的一切,但有缘起方便施设的假名——言语、物相、概念,并无实在的体性,甚至连修行、成佛的事,也不能执著,否则就无法找回清净本性。
此外,神秀(西元六零五-七零六年),十三岁出家,年少博学多闻,精通老庄玄学,深入三乘佛学要旨,是一位深通世、出世学的学者。年四十六,参谒忍大师,服勤六年,后被誉为‘东山之法,尽在秀矣’。大足元年(西元七零一年),神秀应武则天的徵召入京,不多时,声名大盛,被奉为“两京法主,三帝门师”。师世寿一百零二岁,后事备极衰荣。神秀一生虽未得忍大师付法,然能为帝王所器重,化导於京畿,既弘扬“东山之法”,作为忍大师的旁系法嗣,应无不可。
禅宗,自初祖菩提达磨五传至弘忍,其下分“北宗”神秀与“南宗”惠能二派。北宗主“渐悟”,行於北地,并无分派;南宗主“顿悟”,行於南方,盛於中唐以后。尤以惠能门下有南岳怀让、青原行思二支,为唐末以降,禅宗的主流。南岳门下出“沩仰宗”、“临济宗”;青原门下分“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是为五家。临济门下又分“黄龙派”、“杨岐派”,合称七宗。於是,“五家七宗”各立门户,各有家风。宋朝以后,唯“临济”、“曹洞”盛行於世。
由以上陈述可知,禅宗的“宗派”形成,直到惠能大师才大放异彩,而后开演为五家七宗。其后发展,更是取代大乘各宗的地位而独步当代。太虚大师曾说:“所谓宗门,实到惠能南宗始巍然卓立,六祖南宗下始波澜壮阔”。正应验了“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的预言。
所谓“家风”,就是各宗祖师阐扬自家宗旨,接引后学的独特风格。各祖师虽同为明心见性者,但因性格不同,因此接引后学的方法就有宽、猛、缓、急的差异。
宗门家风,应以“释迦拈花,迦叶微笑”为滥觞,中国祖师以棒喝接引学人,最为普遍。“棒”,始於六祖打神会;“喝”,始於马祖接百丈,其用法皆与“拈花”无别。乃至德山登门便“棒”,临济入室便“喝”,百丈的“是什麽”,无业的“莫妄想”,赵州“吃茶”,云门“胡饼”,亦皆与拈花示众无别。唯祖师随机发挥,以接物利生原无一定矩式。至临济义玄,设三玄三要、四料简等,用以勘验徒众,接引后学。由於儿孙世代相承,遂形成显著的家风。略述各家家风如下:
1、沩仰宗沩仰宗有九十六圆相,家风较为温和,不若临济守的猛烈。《人天眼目》云:“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从。尔欲捧饭,我便与羹;尔欲渡江,我便撑船;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又法眼禅师《十规论》说:“沩仰则方圆默契,如谷应韵,似关合符。”可见其家风之温和。
2、临济宗临济应机多用喝,盖二喝之中,俱三玄三要的宾主作用:“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中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五祖法眼禅师谓临济禅风为“五逆闻雷”之喝。是指一喝之下,似头脑破裂,如五逆罪人为雷所裂。所以临济禅风如铁槌击石,火光闪闪;若五雷相鸣,震碎心肝,是以有“临济将军,曹洞士民”的美称。
3、云门宗云门宗的开祖文偃禅师,其禅风即所谓“凼盖截流”,是取“截断众流”、“师徒凼盖”之意。故云门禅风有如奔流突止的气慨。《人天眼目》卷二云:“云门宗旨,截断众流,不容拟议,凡圣无路,情解不通。”这就是云门的宗风。
4、法眼宗法眼宗创始者清凉文益禅师,其禅风以“六相”及“四料简”接引后学。“四料简”即:闻闻(放)、闻不闻(收)、不闻闻(明)、不闻不闻(暗)。《人天眼目》卷四云“法眼宗者,箭锋相拄,句意合机。始则行行如也,终则激发,渐服人心,削除情解,调机顺物,斥滞磨昏。种种机缘,不尽详举,观其大概,法眼家风:对病施药,相身裁缝;随其器量,扫除情解。”这就是法眼的家风。
5、曹洞宗曹洞宗乃洞山良价禅师暨其弟子曹山本寂禅师所创。法眼禅师《十规论》称“曹洞则敲唱为用”,知其家风一敲一唱,回互绵密,较之峻急之机,颇异其趣。《人天眼目》卷三云:“曹洞宗者,家风细密,言行相应,随机应物,就语接人。”所以古的“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之语。意指临济家风有如指挥百万师派的将军,曹洞家风则如经营细碎田地的农夫。
古人评论五家家风之说为:“曹油叮咛,临济势胜,云门突急,法眼巧便,沩仰回互。”故知所谓“家风”者,即指祖师接引后学的权宜方便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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