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西园教育禅修楼落成典礼一行,妈妈收获最大的应该是在罗汉堂数罗汉,请了数到的罗汉偈子后四处问签。虽然已经有法师明确回复:寺院规定,我们是不能解签的。妈妈还是执著不懈。最后终于碰见一位年轻的法师。法师爱语鼓励,说她苦尽甘来。妈妈喜笑颜开,欢喜地往功德箱里随喜功德。
早前听外婆说,你妈妈从小到大就喜欢算命。年轻时候给自己算,有了子女给子女算……每次算到希望和祝福就给钱,否则拜拜。自己以前也听一听,甚至当妈妈给自己算的时候也会暗地体味、偷窥其实。修学之后,对于妈妈的所作所为,就多数是嗤之以鼻、“批评指正”、晓之以理啦。现在回头看看,真是惭愧。我该怎样跟妈妈忏悔
?作为长女,妈妈从小生活在一个有八个兄弟姐妹的农村家庭中,饮食起居、做衣纳鞋、担水烧饭、农活生计……她的负荷可想而知。组建小家庭的时候,她选择了作为家里独苗的父亲,原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聒噪、繁冗、头绪烦乱、七嘴八舌的生活。没想到,正是在这样的独苗家庭,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她跟父亲为了生育个男孩,一直要了四个小孩,三女一男。新的生活的轮回、生命的轮回如魔咒般套牢着她。直到现在,一听到一堆孩子们的哇啦吵闹声,她都禁不住头疼欲裂。年纪既长,又添了失眠的毛病,而且言辞中也跟我透露她“内心漂泊不定,没有家的感觉”。而我,因为修学而能理解她的感受,因为没有信仰的我也曾在轮回中漂泊流浪,身心不安。也听起来痛心,并忧虑她的身体,然而距离感同身受还是差一截,多数时候还是沉浸在自己的需求里,觉得妈妈怎么这么多的毛病,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让我省省心,更专注地修学。
若不是静下心来梳理我所知道的母亲的生命履历和因缘,并试着体会母亲生命形成的缘起,我还是会以自我为中心来要求和尝试塑造理想中的母亲。一直以来的我,会不时如一个刺猬似的提醒妈妈:你说话太大声啦,不要老是一副跟人吵架的样子,可以吗!妈呀,你吃饭时腿不要放到凳子上,太大老粗啦!妈,你那样不对的,小孩子也需要被理解和尊重……而妈妈因为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活力、爆发劲儿,很多时候被我的指指点点弄得晕头转向,懒得言语。但是我知道,我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加深她的不安和漂泊,让她晚上更辗转难眠……这样的我,给她小米手环有何用?带她寻医问药有何用?在她不安的时候草草安慰一下有何用?
意识到自己的无明、愚昧、粗野、骄慢、自私,我深深地在内心对妈妈说:对不起。虽然以前意识到的时候,我也会半掩饰半撒娇地跟妈妈说“对不起哦,妈妈,我不是故意要说你的”,但妈妈每次都慷慨地说:“哪有母亲会跟儿女记仇。”这意料之中的原谅似乎也是对我继续造业的鼓励,于是我不忘继续我执一下“可是你……”“你下次……”藏地名言“母心如水,子心如石”,在我身上可见一斑。
妈妈拿到的偈子是:不是东风不是春,他乡万里茹艰辛,人生何处无知己,苦尽甘来逢贵人。检索到的签解是:得此偈者,心境漂泊,饱尝艰辛却仍很失落。须知无论在何时何地,欲成事均宜广交朋友,积聚人缘,其中必有贵人相助,使你少艰辛而多福乐。因为知道妈妈会喜欢数罗汉求偈子,因为相信妈妈会被清净的道场、热情的同修道友所感动,因为希望妈妈能够对这个道场、对佛法增进亲近感,我执意带她同来。当妈妈在外面吃饭总说自己不饿要我少点一些的时候,我知道妈妈不想我花太多钱而不去说穿她;当妈妈中午在西园享用供养的素餐大快朵颐的时候,我担心她多吃胃不舒服,柔和地示意妈妈每样都尝尝,还有好多菜,而不是硬邦邦地提醒她;当妈妈随喜供养的时候,我会适时地给她稍微的提醒,而不是过多的说教……
因为同带了宝宝,小孩子不能进会场,我把参与机会让给了师兄,请他们陪妈妈一起参加。等法会结束出来,妈妈绘声绘色地给我描绘诸山长老开光的场景,毛笔、镜子、毛巾,大家一起念“开”……能够感受到,在她的眼里,法会的“娱乐性”“仪式性”大过信仰感或其意义,但是能够让她有参与感并欣喜,我也心安欢喜。而不期然的,妈妈竟然由衷地感慨“我也快进来学习吧”,我竟然一时语塞……
感恩三宝殊胜的加持。愿妈妈早闻佛法的愿望竟然这么倏忽间就实现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愿回向给妈妈,愿妈妈生生增上。当然,我也明白这种增上不是我能驯化出来的,“佛非水洗众生罪,亦非手拔有情苦,非将己德移于余,唯为说法令解脱”。我所能做的,也就是认知自己,调整自己,驯化自己,保持一颗忏悔的心: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对不起,妈妈。愿三宝加持你我,佛道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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